【转载】南山梦语·风雨

风之恋

山镇窝狭，看不清风起云落。忽然几场雨来了又去，没有观云的兴致，也无听雨的闲情。不过，雨季还是临近了吧。

　　喜欢春的温婉，喜欢秋的清萧。但都任由来去，逝了罢了。以前总觉得不像这雨季，总有些莫名的纠结。渴望它的到来，又怕沉沦在那丝丝缕缕的缠绵中，或是噼里啪啦无尽的凄悲里，去了还剩下些感叹。然而那些都只是远处的影像。城市于我而言没有一场真正的雨。那些钢筋水泥、车子、人群、嘈杂，让它失去了那份真切。也就失去了整个雨季。

　　出生的时候，是六月。已经是雨季了。那些解不清的情愫与六月的第一次哭泣有些许的关联么？

　　不管怎么说，整个幼年直到童年和雨季都是无法分开的。而那时的雨季又是如此的明显。我故然不会记清幼小时的事，那都是母亲的故事。于我而言仿佛是传说。

　　母亲生我，没有清闲的福气。甚至“满月”都是很勉强的。我更多的时候成了她的累赘。“满月”前后母亲就忙于风雨中了，因为那时南山的雨季还没有完。据说是为了更好的休养，母亲的主要任务是放养牲畜。那时家里有一十八条牛，一群羊、还有猪。一般都是要放养的。有时把猪留在家里，让奶奶看着圈门。因为雨大的时候猪都不喜欢呆在山里，只是往家里跑。然而母亲还有一个背上的我需要照顾。

　　母亲不像别家一样用竹篮背我，而是用背布。或许是便于穿行在深草杂木里吧。当然，背布背在母亲的背上也是更暖和的。当雨水淋尽了蓑衣之类的雨具后，直渗到背布里。我只是不停的哭。母亲在风雨里一边抖动背上的我，哄我不要哭。一边闯着湿淋淋的草木世界，追逐牛羊之群。有时候甚至一点路都没有的，有的只是草棍荆棘。如果一整天没有晴的空隙，母亲就没有放我下来的机会了。当我饿的时候，母亲把揣在怀里的荞面裹从肩上递给我啃。母亲的肩背冒着袅袅热气。不经意间，那时候我也两三岁了吧。三条背布渗烂在了南山的雨季里。虽然人事不知，但大概也渗到了我的心里。因为那森森的雨林、冰冷的雨水，更因为母亲肩背的温暖。

　　故而对南山的记忆，依然是从某个雨季开始的。那时候的南山很多地方都被火种过了，只剩一些交错不齐贫地，树林依然好。火种过的好地，草很旺。然而黑栉子草才是那里的“王草”，一年以后就长得比人高了。牛羊不吃。那时人少地多，各方地轮种。来悟或章龙种地的时候，南山就是牧场。

    南山有几个崖，我们常去的只有一个，崖面上较平，有石花，花纹各异。崖下还剩一片不大的树林。两条大箐顺山两侧而下。雨季，发山水。落坎上，一如白练飘浮，淙淙不绝。两条箐水在山绝之处交流。遂成一谷。对眼望去更是筑第山和房空山的千仞绝壁，仿佛一道幽深巨大的门，通向更远的山谷。

　　母亲我们把牛赶到那个崖才放。或许她好把我留在那片光地上。五六月的雨多是从筑第和房空方向而来的，满天云雾顺风而行，不急不缓，后跟着苍灰的雨脚，没有任何的空隙，仿佛一个无垠的银幕。有时一连几天的下，不知从何而起，要从何而终，山水隐约。仿佛湮没了时间、天地。当雨声和水声湮没了整个世界，反而如此之静。整个人仿佛海底的一沙粒。然而只有母亲在我身旁的时候我才会如此，一旦她消失在视线里，对周围都是恐惧的。或许南山并还没有容纳我。如此，对母亲来说我是那般淘气，牛羊不见了我还要拼命的跟在她后面。跟不上了还哭个不停。雨水淋漓的草棍不绝的向头面刷来，有时还有毛儿刺。脚下的荆棘更是防不胜防了。母亲先是哄我乖。渐渐的生气了就用黑栉子棍打我，虽然我更伤心的样子。直至把我独自丢在风雨里。我觉得孤独、害怕。然而风雨不会因为我的哭泣而停。回到家里，往往是又冷又饿，一天下来不少的伤处。

　　小学的时候，只要放假。南山的那片天空属于我和白风的，当年风雨如然在。我仿佛处处可以看到母亲的身影。然而我不会再哭泣。父亲陪我去过几次南山。他砍大树让我看大树倒去的壮姿，我们草地上打着玩。他到高崖上，如啸般的大吼几声，听着回音对我微笑。因为能去南山的时候是他最悠闲的日子。而至于那些风雨，于他仿佛日常的洗澡。

　　直至辍学那年我十五岁。在南山看着三卯渐渐长大。当父亲卧病在床，虽然一个人对生活茫然四顾。我只想一个人挑起日子，把父亲医好，不希望母亲再那么辛劳。在南山，我记得母亲的棍子，听得见当年自己的哭泣，看得见父亲的微笑。

　　事到如今。我没有给得了父亲什么。他在筑第山上或许依然能看到南山的整个雨季。母亲也是如此。那样的雨洗涮了他们一生，那样的雨声静寂了他们整个一辈子。至于雨，应属于一片天空。那是一个纯粹的世界，本不应有任何的悲凄和缠绵。我会把它留在那里，当世事浮华的时候，当百态纷纭的时候；我会把它留在那里，当独自前行的时候，当然茫然四顾的时候。

　
                                                                                                                                                                                                  于北观雨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