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转载】刹那昙花

风之恋

我的小时候是在南方的山区小村度过的。我生在大山里，长在大山里。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总是喜欢带我去山上看满簇满簇的兰花开在半山腰上。在山道旁，盛开得那么美丽典雅，发散着淡淡的幽香。

每一次看着盛开的兰花，母亲的脸上总有一抹难以言喻的眷恋与惋惜。记忆里，似乎也曾问过母亲为何对兰花有着特殊的感情。当时母亲总是很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说，“馨儿乖，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母亲很喜欢兰花，所以家里从前总是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兰花，尤其是君子兰，更是母亲的最爱。她总是很珍惜地把君子兰摆在她床前，日夜悉心照料着。


后来，我长大了，离开了大山，离开了母亲，独自一个人漂泊在繁华而落寞的都市里。一个偶然的机缘，我邂逅了昙花。这是一种稀有而美丽的花朵。它在夜半盛开，只是那么短暂的三到四个小时便悄然消亡。


我恋上了昙花。宿舍里总是摆着好多好多。那时候每个到宿舍的朋友都喜欢问同一个问题，“馨，为什么种这么多昙花呢？”我总是笑笑回答，“昙花总在盛开时给人一种美丽，又让人不舍让人心疼的感觉。”说着，我却从来不曾意识自己脸上的表情。带一抹从前母亲脸上的眷恋与惋惜。



…… ……



一九九八年的夏季总是有下不完的雨和没完没了的热带风暴。就在这样一个多雨的季节里，我认识了那个改变我生命轨迹的男生。


枫是个有几分孩子气，看起来总是有些许稚气的大男孩。他喜欢闹，喜欢笑，喜欢吃不沾番茄酱的原味薯条，喜欢在喝完肯德基的柠乐后还要把杯中的柠檬细细地吃掉。他喜欢在人海中戴着耳机低头沉浸在音乐世界里，喜欢在人行道上随着音乐跳动轻盈。

他是个好动的人。他说，他是个不能静下来的人。因为一旦让他静下来，他的心中便会有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来，把那些跃动的快乐掩埋。



…… ……



我跟枫的相识是命运的顺其自然，也是上帝故意编剧的一幕。


大学广告系毕业后的我很幸运地被当时一家在市场上颇有名气的广告公司录用。到公司报道的当天，一个酷酷拽拽的男生接见了我，并给我分配了工作。

还记得当时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欢迎你的加入，我的名字叫做枫，负责你们的广告方案审核工作。”那时站在我面前的枫是一个戴着白框眼镜，留着一头长发，言语冷冷冰冰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令人讨厌的家伙。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别太介意。”负责文案工作的素素对我说，“等下了班，他会是另一个样子的。”


她说对了。枫就是这样一个人。工作的时候总是那么冷冷冰冰的。最初跟他相处的那段日子，我总在想，他究竟是个人还是一台机器。他对待工作要求很高。对自己苛刻，对别人也苛刻。似乎在他的眼中总无法接受任何的不完善或者不完美的工作成果。我曾经很气恼地问过他：“难道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啊？”结果出乎意料，他的回答是——“是”。


那时他义正词严地对我说：“我们都一样，难道不是吗？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们都有一双手，两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这没有什么不同的。所以……既然是这样，那么我能做到的事情，我想你们应该也能做到才是！”


我和枫就这样一点一滴从同事发展成了情侣。期间我们也吵过架，也冷战过，也闹过别扭……就如人们常说的，“天下没有不吵架的夫妻，也没有不拌嘴的情侣”。很多时候，我总在犹豫中思索。究竟我该不该爱上这样一个男生呢？我究竟又爱上的是他的什么呢？是哪个他呢？是那个工作时总是冷冷冰冰，理性到了极点的他？还是那个生活中总是那么开朗乐观，温存体贴的他？



…… ……



在我很小的时候。当我看见别的孩子被父亲捧为掌上至宝，我总在想着，我的父亲究竟是一个怎么样人的呢？


母亲从来都不肯告诉我关于父亲的事情。直到二〇〇二的暮春时节。那是我第一次带着枫回到我在南方山区里的老家。


母亲对于这个我选中的未来的伴侣很是满意。那天晚上，枫陪着二舅在屋里聊天。我跟母亲在屋外的小院子里小憩。妈妈半躺在旧旧的竹藤椅里。院子里是幽幽的兰花香。


那年的暮春时节显得比往年闷热，我一边为母亲扇着小蒲扇，一边像小时候那样把头偎在她肩头。


“馨儿，妈妈很高兴看到你终于找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母亲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我想，你爸爸也一定会是高兴的。”

母亲从来不跟我提起关于父亲的事情。这是第一次，她主动跟我说起我的父亲。于是我斗胆地追问了一句

“妈，爸爸究竟是个怎么样人？”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定定地看着院墙根里新移盆的君子兰。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馨儿，你的爸爸是个像君子兰一样高洁纯粹的好人。可惜，妈妈我没有福分。”她说着，眼眶湿润了。



…… ……



我总是很不自觉地在枫的面前提起父亲。

“知道吗？枫，我的父亲是个很专一的人哦！”我喜欢这样依偎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素净的脸庞，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冲他调皮地笑，“所以你要向我的父亲好好学习。以后绝对不许你有不专心的时候。”

“是，遵命，未来的老婆大人。”


那晚母亲告诉我，她跟爸爸是那么相爱。那时，父亲是村办小学的一名教员。可是她们虽然彼此相爱，但是在母亲的心中总是有着那么隐隐约约的不安定。她说，她总是觉得父亲有天会离开她。总是觉得父亲似乎并不那么在意她。所以她总是想尽办法试炼父亲对她的爱意。


终于，经历了六年的爱情长跑，母亲答应了爸爸的求婚。可是就在婚礼举行前一个月。一切都改变了。



…… ……



清晨，当我在枫的怀里醒来。总会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定。每当这时候，我会看着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然后很严肃地问他：“枫，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啦，馨。我对你一直是那么真诚。我发誓。”

或许是从小在单亲的家庭里长大吧。念中学的那会，我记得室友告诉我，喜欢蜷缩着身子睡觉的人是缺乏安全感的人。而我的睡姿，一直是这样的。直到……我遇见了枫。


枫是个帅气有为的男生。他的幽默风趣，他的温柔体贴，他对于女生的细腻和关怀……这一切的一切总是让很多女生不由自主的聚集在他身边。她们喜欢用暧昧不明的称呼叫他。喜欢跟他保持着一种朦胧不清的关系。

“我只是把她们当妹妹而已。”枫说。

可是我……


我常想，我凭什么拥有他呢？在他的身边总是有那么多妙龄少女围着他转。她们当中比我漂亮的多的是；她们当中比我有才学的也多得是；还有些是出身富贵人家或者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而我，不过是个小山村里来的野丫头。很任性，很霸道，生气的时候总是凶巴巴的。他为什么喜欢我呢？


女人或许就是这样，天生的喜欢胡思乱想，天生的喜欢折磨自己的情人，也喜欢折磨自己的心灵。

我的不安定让我总是在试探他，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可是枫却从来不曾在我任性时舍我而去。每一次我无理取闹时，他总会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乖，宝贝，我会永远守护着你，不会离你而去的。”



…… ……



二〇〇四年五月。终于决定了跟枫要在八月份举行婚礼。

为了准备婚礼事宜，那些时候我总是忙得疲惫不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人越是忙碌，脑子里反而越是喜欢胡思乱想。我常常会在闲下来的时候想起妈妈跟我说过的那些事。那些关于从未蒙面的父亲的事情。


“本来我跟你爸爸既定在三月份结婚的。”她说，“那时，村里到镇上的交通并不方便。你爸爸为了送我戒指，骑着自行车独自跑到了五公里外的镇子里去。”


记忆中，从村里到镇子去要经过一段很难走很险峻的山道。道路崎岖，特别是下雨天的时候，听村里的人说，经常有人在那条山道发生意外。而那年……父亲……


“可是就在你的爸爸在从镇上回村子经过山道的时候……”她并没有把话说完，声音就已经哽咽了。过了许久，她从手上把那枚父亲送她的戒指。“这就是你父亲当时为我买的戒指。馨儿，就在你父亲发生意外的那时，我已经有了你。只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他。”


当时外婆一直劝妈妈去做人流手术。可是母亲却很固执地决定要把我生下来。并独自一手把我拉扯大。



…… ……



枫在做事的时候总是有些工作狂倾向。经常是为赶着完成一个案子而废寝忘食。也正因此，他抽屉里常准备着一些胃药。

临近婚礼举行的那些日子，为了采买和准备婚礼用品，他更是饮食相当无规律。为此，他的胃病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亲爱的，你还好吧”

“恩，没事啦！呵呵……死不了的，别忘了，我可是铜皮铁骨的哦！”他笑了笑，一手捂着自己的胃，一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没事的，宝贝，不要担心啦！”


我给他倒了杯热水。看着很习惯性地又一次把胃药送进嘴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的脸突然变得好遥远。

泪水……偷偷模糊了视线……



…… ……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看着一天一天变大的肚子。是一种幸福，但也有着一种眷恋与惋惜。

我的宿舍里依旧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昙花——它总是在盛开时给人一种美丽，又让人不舍让人心疼的感觉。


看着渐渐大起来的肚子。每当轻轻抚摸着它的时候。我总是不知不觉在想，未来的某天，我该怎么跟他解释关于他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我想我不会跟他解释太多吧。我会一直等到有天，当他找了他的幸福的时候。就像我的母亲曾经做的那样。我会自豪的告诉他：


“你的父亲是个温柔而又责任感的人。可惜……这幸福却不是属于我的……

他是我这辈子最深爱的男人。

二〇〇四年七月二十日。他死于胃癌……

当是我的肚子里已经怀了你，只是我一只没有告诉他……”

星云

昙花一现：时光匆匆，流逝的光阴总令人叹息！

尘土飞扬

眼看到手的幸福就这样又走了，真的很可惜啊。。

风舞秋

昙花开花时间很短，且等待开花时间长
为其短暂，更值得珍惜

咖啡豆

多年的等待只为昙花开放那一瞬的美丽，值不值得也只有局中人自己明白吧……